今古奇观第三十五章 王娇鸾百年长恨

第三十五章 王鸾百年恨   

记邮件找地址: dz@LAWOXS.COM

天乌飞兔走，间古往今。

昔年歌管荒台，转眼是非败。

须识闹中取静，莫因乖成呆。

贪酒贪财，世无灾无害。

话说江西饶州府余县乐村有小民张乙。

因贩些杂货于县中，夜投宿城外邸店，店已，能相容。

间锁却无住。

张乙：“店主何开此与？”

主：“此中有鬼，敢留客。”

张乙：“有鬼，何惧哉！”

主只得开锁，将灯盏、扫帚把与张乙。

张乙，把灯放稳，得亮亮的，中有破张，尘埃堆积，用扫帚扫净，展铺盖，讨些酒饭吃了，推转门，脱而。

梦见美华丽，自荐枕。

梦中纳之。

及至醒，此宛在边。

张乙问是何。

此：“妾乃邻家之，因夫君远，能独宿，是以相就。

勿多言，又当自知。”

张亦再问。

天明，此辞去，至夜又，欢好如初。

如此三夜。

店主见张客无事，偶话及此曾有缢，往往作怪，今番如太平了。

张乙听在里。

至夜，此仍，张乙问：“今店主说这中有缢女鬼，莫非是？”此并无惭讳之意，答：“妾是也！然祸于君，君幸勿惧。”张乙：“试说其详。”

此：“妾乃娼女，姓穆，行廿二，称为廿二。

与余客杨川相厚，杨许娶妾归去，妾将私财百金为助。

去三年，妾为鸨拘管，无计脱。

挹郁堪，遂自溢而。

鸨以所居售，今为旅店。

此，昔妾之也，灵泯，犹依栖于此。

杨川与同乡，可认得么？”

张乙：“认得。”

此：“今其安在？”

张乙：“去岁已移居饶州南门，娶开店，生意甚足。”嗟叹良久，更无别语。

又了二，张乙回家，：“妾愿始终随君，未识许否？”张乙：“倘能相随，有何可。”

：“君可制小木牌，题曰：”廿二神位。

‘置于箧中。

但牌呼妾，妾。

“张乙许之。

：”妾尚有金五十两埋于此之，没知觉，君可取用。

“张掘地，果得金瓶，心中甚喜。

了夜。

次张乙写了牌位，收藏好了，别店主而归。

到于家中，将此事告与浑家。

浑家初时喜，见了五十两银子，遂嗔怪。

张乙于东立了廿二神主，其戏往呼之，里竟走，与施礼。

初时也惊讶，遂惯了，以为事。

夜张乙夫同，此亦。

也觉之狭窄。

了十余，此：“妾尚有夙债在于郡城，君能随去索取否？”张利其所有，应承。

即时顾船而行，船中供牌位，此同行同宿，全避。

则，到了饶州南门。

此：“妾往杨川家讨债去。”

张乙方问之，此倏已岸。

张随跟去，见此竟入店中去了。

问其店，正杨川家也。

张久候。

忽见杨举家惊惶，少顷哭声振地。

问其故，店中云：“主杨川向无病，忽然中恶，九窍流血而！”张乙心知廿二所为，嘿然船，向牌位苦，亦见了。

方知有夙债在郡城，乃杨川负义之债也。

有诗叹云：   

王魁负义曾遭谴，李益亏心亦改常。

请看杨川梢事，皇天佑薄郎。

方才说穆廿二事，虽则报冤，却是鬼自头，还是渺茫之事。

如今再说件故事，《王鸾百年恨》，这个冤更报得好，此事非唐非宋，在国朝天顺初年。

广西苗蛮作，各调兵征剿，有临安卫指挥王忠所领枝浙兵违了限期，被参降调河南南阳卫中所千户，即引家小到任。

王忠年六十余，止子王彪，颇称骁勇，督留在军效用。

到有两个女，曰鸾，次曰凤；鸾年十八，凤年十六。

凤从幼育于外家，就与表兄对姻，只有鸾未曾许。

夫周氏原系继，周氏有嫡姐嫁曹家，寡居而贫，夫接相伴甥女鸾，举家呼为曹。

鸾幼通史书，举笔成文。

因女慎于择，所以及笄未嫁，每每临风叹，对月凄凉。

惟曹与鸾相厚，知其心事，虽亦知也。

清明节届，和曹及侍明霞园打秋千耍子，正在热闹之际，忽见墙缺有美少年，紫唐巾，头观看，连声喝采！慌得鸾脸通，推着曹的背急回。

侍女也去了。

生见园中无，逾墙而入，秋千架子尚在，余仿佛，正在凝思，忽见草中，拾起看时，乃三尺线绣罗帕也，生得此如获珍、闻有声自而、复逾墙而、仍立于墙缺边。

看时，乃是侍寻罗帕的。

生见其三回五转，意已倦，微笑而言：“小子，罗帕已入手，何寻觅？”侍抬头见是秀才，万福：“相公想已检得，乞即见还，德！”那生：“此罗帕是何之？”

侍：“是小姐的。”

那生：“既是小姐的东西，还得小姐讨，方才还。”侍：“相公府居何？”

那生：“小生姓周，名廷章，苏州府吴江县，为本学司，随任在此，与尊府只墙之隔。”原卫署与学宫基址相连，卫东衙，学西衙。

园之外就是学中的隙地。

侍：“贵公子又是近邻，失瞻了。

妾当禀知小姐，奉命相。”

廷章：“敢闻小姐及小子名？”

待：“小姐名鸾，主之女，妾乃贴侍婢明霞也。”廷章：“小生有小诗章，相烦致于小姐，即以罗帕奉还。”明霞本肯替寄诗，因罗帕入手，只得应允。

廷章：“烦小子少待。”

廷章去多时，携诗而至，笺叠成方胜。

明霞接诗在手，问：“罗帕何在？”

廷章笑：“罗帕乃至，得之非易，岂可还？

小子且将此诗与小姐看了，待小姐回音，小生方可奉。”明霞没奈何，只得转。

只因幅罗帕，惹起千秋恨歌。

话说鸾小姐自见了那美少年，虽则时惭愧，却也个“”字；中语，心踌躇：“好个俊俏郎君，若嫁得此，也枉聪明世。”忽见明霞气忿忿的入，鸾问：“罗帕有了么？”明霞称怪事：“罗帕却被西衙周公子收着，就是墙缺喝采的那紫郎君。

‘”鸾：“与讨了就是。”

明霞：“怎么讨，也得肯还！”

鸾：“为何还？”

明霞：“说’小生姓周，名廷章，苏州府吴江氏。

为司，随任在此。

与吾家只墙之隔。

既是小姐的罗帕，必须小姐自讨。

‘”鸾：“怎么说？”

明霞：“说’待妾禀知小姐，奉命相。

‘有小诗章，烦吾传递，待有回音，才把罗帕还。”明霞将笺递与小姐。

鸾见了这方胜，已有三分之喜，拆开看时，乃七言绝句首：   帕佳分外，天公付有郎；   

殷勤寄取相思句，拟作丝入洞。

鸾若是个有主意的，拼得弃了这罗帕，把诗烧却，分付侍，次再许易传递，天的事都完了。

奈鸾是及瓜嫁、知慕的女子。

二才肯埋没，亦取薛涛笺答诗八句：   妾点玉无暇，生自侯门将相家。

静里有同对月，闲中无事独看。

碧梧只许奇凤，翠竹那容入老鸦。

寄语异乡孤另客，莫将心事如。

明霞捧诗方到园，廷章早在缺墙相候。

明霞：“小姐已有回诗了，可将罗帕还。”廷章将诗读了遍，益慕鸾之才，必得之，：“小子耐心，小生又有所答。”再回书，写成绝：   

居傍侯门亦有缘，异乡孤另果堪怜。

若容鸾凤栖树，夜箫声入九天。

明霞：“罗帕又还，只管寄什么诗？

寄了。”

廷章袖中金簪：“这微奉小子，权表寸敬，多多致意小姐。”明霞贪了这金簪，又将诗回复鸾。

鸾看罢，闷闷悦。

明霞：“诗中有甚言语触犯小姐？”

鸾：“书生薄，都是调戏之言。”

明霞：“小姐才，何作诗骂之，以绝其意。”鸾：“生家重，必骂，且好言劝之可也。”再取薛涛笺题诗八句：   

独立际傍翠，侍传语意何。

窃玉胆，片撩云雨心。

丹桂岂容稚子折，珠帘那许晓风侵。

劝君莫想阳台梦，努书入翰林。

自此倡和，渐渐热，往绝，明霞的足迹断园，廷章的眼光离墙缺。

诗篇甚多，暇述。

时届端阳，王千户治酒于园亭家宴。

廷章于墙缺往，明知小姐在于园中，无由面，侍明霞亦能通语，正在气闷。

忽见卫卒孙九，那孙九善作木匠，在卫里役，亦多在学中工。

廷章遂题诗绝封固了，将青蚨二百赏孙九买酒吃，托寄与衙中明霞姐。

孙九受之托，忠之事，伺候到次早，才觑个方，寄得此诗于明霞。

明霞递于小姐，拆开看之，有叙云：“端阳园中望子见，占绝奉寄：   成彩线思同结，倾就蒲觞拟共斟。

雾隔湘江欢见，锦葵有向阳心。

写“松陵周廷章拜稿”。

看了，置于书几之。

适当梳头，未及酬和。

忽曹走，看见了诗稿，惊：“既有西厢之约，可无东之主，此事如何瞒？”鸾答：“虽有咏往，实无事，非敢瞒也。”曹：“周生江南秀士，门户相当，何遣媒说，成就百年姻缘，岂美乎？”桥鸾点头：“是。”

梳洗已毕，遂答诗八句：   

锁闺十八年，容风月透帘。

绣衾暖谁知苦？

锦帐寒只眠。

生怕杜鹃声到耳，愁蝴蝶梦。

多果有相怜意，好倩冰片语传。

廷章得诗，遂假托周司之意，央赵学究往王千户这头事。

王千户亦重周生才貌，但鸾是女，况且通文墨，自己年老，应卫中文书笔札都靠着女相帮，少得，忍弃于乡，以此迟疑未许。

廷章知姻事未谐，心中如，乃作书寄于小姐，写“松陵友廷章拜稿”：   自睹芳容，未宁魄。

夫已是生定，至靡。

媒妁传今言，为期未决。

遥望闺锁，如唐玄宗离月宫而想嫦娥；从圃戏游，似牵牛郎隔天河而苦思织女。

倘复迁延于月，必当夭折于渠。

生若无缘，亦瞑。

勉成拙律，冀哀怜。

诗曰：   

未有佳期，可怜价值千金。

闷窗三杯酒，愁向曲琴。

在琐窗好，闷回罗帐静中。

孤凄样昏黄月，肯许相携诉寸心？

鸾看罢，即时复书，写“虎衙女鸾拜稿”：   荷点，弱絮飞帘。

拜月亭，懒对东风听杜宇；画眉窗，强消昼鸳鸯。

正困于妆台，诗忽坠于案。

启观意，无限幽怀。

自怜薄命佳，恼杀多才子。

番信到，番使妾倍支吾；几度诗，几度令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