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间失格分章 4

(日)太宰治 / 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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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议会休会时,每个月只在别墅里待周或两周,所以,当在时,偌的建筑只剩了作为别墅管家的对年迈夫三个时常逃学,也没心思去游览东京(看终究是看成明治神宫、楠木正成[9]铜像、泉岳寺的四十七志士墓了),成天闷在家里读书画画。等京之每天早晨都匆匆地赶往学校,但有时去本乡千驮木町的西洋画画家安田新太郎的画塾,在那里连续三四个小时地练习画素描。旦搬中的学生宿舍,即使坐在学校的室里听讲,也会有种颇为败觉,仿佛自己是在旁听生的特殊位置管这或许只是自己的种偏见,但更是懒得去学校了。在,经小学、中学、中,最终也没懂得何谓校之心,也从没想去记住学校的校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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久,在画塾里,个学画的学生那学会了酒、烟、娼、当铺以及左翼思想之类的东西。管把这些东西排列在起,可谓种奇妙的组,但的确是事实。

那个学画的学生名堀木正雄,生在东京的庶民居住区,比六岁。从私立美术学校毕业,因家里没有画室,这所画塾继续学习西洋画。

“能借五元钱吗?”

在此之,只是有照面,还从没有说话。所以有些张皇失措地掏了五元钱。

“走,喝酒去吧。喝。这个象姑[10]。”

无法,被了画塾附近蓬莱町的酒馆中。而这就是往的开始。

早就注意到了。瞧,那种腼腆的微笑,正好是途的艺术家所特有的表哪。为了纪念们的相识,杯吧。——阿绢,这家伙该算得是个美男子吧。迷住了哟。自从这小子了画塾之,害得降格成了第二号美男子啦。”

堀木张黝黑的端庄面孔,穿着像模像样的西装,脖子系着素雅的领带,这种装束在学画的学生中是颇为罕见的。还抹了发油,梳了个中分头。

于酒馆这种陌生的环境里,心中只有安。局促地把两只胳膊忽,忽松开,脸腼腆的微笑。可就在两三杯啤酒落却有种像是被解放了的莫名

原本是想美术学校的,可是

“哎呀,可没啦,那种地方真是没透了!们的老师乃是存在于自然之中!存在于们对自然的之中!”

所说的东西没有到半点的敬意,只是暗自思忖到:这是个蠢货!的画肯定蹩,但作为伴,或许倒是最好的选。这时,才生平第次见识了什么是真正的都市痞子。管与的表现形式相径,但在彻底游离于世的营生之外,断彷徨这的确属于同类。而且,是在无意识中行搞笑,并对这种搞笑的悲哀浑然知。而这正是在本质迥然相异的地方。

仅限于,仅限于把当作往——总是这样从心眼里蔑视,耻于与为伍。但在与结伴而行的程中,却成了的手败将。

最初直认为是个个难得的。就连对到恐惧的,也彻底放松了警惕,以为找到了个领着见识东京的好向导。说实话,的话,去搭电车时会对售票员犯怵;想去剧场看歌舞伎时,瞧见铺着地毯的阶梯两侧站着引座小姐,就会望而却步;餐厅就餐时,看到悄悄站在自己等着收拾盘子的侍应生,就会胆战心惊。天哪,特别是买单时,就别提巍巍的手了!当买完东西结账时,是因为吝啬小气,而是因为度的张、度的害臊、度的安与恐惧,只觉得头昏眼,世界蓦然得漆黑团,神志几近错,哪里还顾得讨价还价,有时甚至忘记了接找头,或是拿走买的商品。本无法独自在东京街头漫步,所以,只好整在家中打发光

旦把钱包给堀木再去逛街,形就相同了,只见堀木肆砍价,俨然是耍的达,使极少的钱发挥的功效。而且,对街头昂贵的租车概敬而远之,因地制宜地选乘电车、公共汽车,抑或小型汽艇,利用最短的时间抵达目的地,表现非同般的本事。还对实施现场示范育,比如清晨从街柳巷回家途中,顺路拐到某个餐馆,泡个晨澡,再点个豆腐锅小酒,这仅划算,还觉很阔气奢华。还告诉,摊贩卖的牛盖浇饭和烤仅价钱宜,而且富于营养。有把地断言,在所有的酒中间,数电气兰地[11]的酒得最结账埋单,从没星半点的惶恐和安。

和堀木往的另在于:完全无视谈话对方的想法,只顾自己听凭所谓的驱使(或许所谓的“”,就是无视对方的立场),成天到晚地絮叨着种种无聊的话题,所以,完全用着担心,们俩在逛街疲倦了之会陷入尴尬的沉默中。在与往时,最介意的,就是唯恐现那种可怕的沉默局面,所以,天生笨的才会抢先拼命地搞笑。然而,现在堀木这个傻瓜却无意中主承担起了那种搞笑的角,所以,才可以对的话充耳闻,无须多加搭理,只适时地笑着敷衍句“怎么可能”行了。

久,也渐渐地明了:酒、烟和|女,乃是能帮助暂时忘却对的恐惧的绝妙手段。甚至萌发了这样的想法:为了寻这些手段,可以卖自己的所有家当。

眼里,|女这个种类,既,也是女,倒像是痴或者子。在们的怀里,反而能够枕无忧,安然成眠。们没有丁点的yu望,简直达到了令悲哀的地步。或许是从这里发现了种同类的吧,那些|女常常向表示自然天成的好意,而从到局促安。毫无算计之心的好意,绝无勉强之嫌的好意,对萍相逢之的好意,使在漫漫黑夜之中,从痴或子式的|女们那,真切地看到了圣玛利亚的神圣光环。

为了摆脱对的恐惧,寻得夜的休憩,们那里。可就在与那些属于自己“同类”的|女乐时,种无意识的讨厌氛围开始觉地弥漫在四周,这是连自己也没有想到的所谓“随赠附录”。渐渐地,那“附录”鲜明地浮了表面。当堀木点穿了其中的玄机在愕然之余,心生厌恶。在旁,说得通俗点,经由娼的历练,近在女的修炼。据说,通|女磨炼与女往的本领,是最为严苛而又最富成效的。早已漂漾着“风月场的老手”的气息,女们(仅限于|女)凭借本能嗅到了这种气息,并趋之若鹜。们竟把这种猥亵的、极光彩的氛围当作了的“随赠附录”,以至于它比试图获得休憩的本意显得更加醒目。

或许堀木是半带奉承地说那番话的,却幸而言中的头。比如说,就曾经收到个咖啡馆女写给的稚拙书;还有樱木町邻居将军家那个二十岁左右的姑,会在每天早晨专学时,明明无事可,却故意略施黛,在自己家门;还有当去吃牛饭时,即使发,那的女佣也会;还有经常光顾的那家烟铺子的小姑,在递给的烟盒中竟然也还有,在去观赏歌舞伎时,那个邻座的女还有,当夜的市营电车因酩酊醉而酣然入还有,从乡戚家的姑乎意料地寄了缱绻的相思信件还有,某个知何许也的姑,在时留给个手工制作的偶由于相当消极退避,所以,每次的罗曼史都是蜻蜓点留于些残缺的断片,没有任何更展。但是,有点却并非信雌黄,可否定的真实,即在的某个地方萦绕着某种可以供女梦的氛围。当这点被堀木那样的家伙语点破时,种近于屈苦,同时,|女的趣也倏然间消失了。

堀木慕虚荣和追赶时髦的心理(至今也认为,除此之外,再也找到任何别的理由了),某天带着去参加了作共产|主义读书会的秘密研究会(概是R·S吧,可已记清了)。也许对堀木这样的说,席共产|主义的秘密集会,也只是领着“游览东京”的环罢了。被介绍给那些所谓的“同志”,还被迫买本宣传册子,听坐在席的那个相丑陋的青年讲授马克思的经济学说。然而,那切在,却是再明容了。或许的确言之有理,但在,分明存在着种更加难以言喻的东西。称之为“yu望”吧,又觉得言意,谓之曰“虚荣心”吧,也觉得语及义,即使统称为“|与yu望”,也仍旧词达意。总之,也是云里雾里的,但总认为,在世的底层毕竟存在着某种绝单纯是经济的、近于怪诞式的东西。就对那种怪诞式的东西充了恐惧,所以,对唯论,就像往低样很自然地加以了肯定,却能仰仗着它摆脱对的恐惧,从而放眼受到希望的喜悦。却从缺席地参加R·S(仅凭记忆,可能有误)。“同志”们俨然事临头似的,绷着面孔,沉浸在诸如“等于二”之类的初等算数式的理论研究中。见此景,觉得稽透,于是,发挥自己惯用的搞笑本领,以活跃集会的气氛。或许是因为这个缘故吧,渐渐地研究会那种拘谨刻板的氛围被缓解了,以至于成了那个集会可或缺的宠。这些貌似单纯的们认为样单纯,甚至把看成个乐观而诙谐的“同志”。倘若事实果真如此,那是从头到尾地彻底欺骗了们。们的“同志”,但每次必到,为家提供作为“丑角”的搞笑务。

这是因为喜欢这样,喜欢们,但这未必可以归结为依靠马克思而建立起

法,这带给了小小的乐趣,,毋宁说使心旷神怡。其实,倒是世称之为“法”的那些东西才更加可怕(对此,有某种无比强烈的预),其中的复杂构造更是可理喻。可能坐着,个没有门窗的冰冷间,就算外面是法的海,去,直到游得耗命呜呼。对说,或许这样还更些。

有个说法作“见”,指的是那些世间悲惨的败北者、背德者。觉得自己打个“见”。所以旦遇到那些被世斥之为“见”,的心就由分说地得善良温,而且这种“温”足以使自己也如痴如醉。

☆、第7章 间失格(5)

还有种说法作“意识”。在这个世生都被这种意识所折磨,但它又是休戚与共的糟糠之。和它厮守在起,行凄的游戏,已构成了生存方式的种。俗话里还有种说法,作“有伤痕,没脸见”。当还在襁褓中时,的伤痕已赫然现在,随着,非但没有治愈,反而渐加剧,甚至扩展到了骨髓

每个夜晚,遭受的苦就如同千万化的地狱,但是(这种说法说有些奇怪),那伤却逐渐得比自己的血密无间。在,伤就仿佛是它鲜活的,甚而的呢喃。对这样的男说,地小组的那种氛围令奇地安心和惬意。总之,与其说是那种运的目的,如说是那种运的外壳更符味。

堀木仅仅是于闹着好的心理,把带到那个集会,把介绍给了家。其实也就只去次。曾说句拙劣的俏话:“马克思主义者在研究生产的同时,也有必观察消费嘛。”所以去参加集会,而是门心思拽住到外面去考察消费状况。回想起,当时存在着形形的马克思主义者:有像堀木那样慕虚荣、追赶时髦的心理而自诩为马克思主义者的;也有像样仅仅因为喜欢那种“法”的氛围,头扎入其中的

倘若们的真实面目被马克思主义的真正信徒识破的话,那么,无论是堀木还是自己,都无疑会遭到们的愤怒斥责,并作为卑劣的叛徒而受到驱逐吧。但和堀木却没有遭到开除的分,特别是在那种法的世界中,居然比在绅士们的法世界中更显得悠然自得,游刃有余,也更显得所谓的“健康”,以至于作为途无量的“同志”,被委派了种种机密工作。

们夸张地给那些工作披于神秘的面纱,让着实忍俊。事实对委派的工作从绝,泰然自若地照单全收,也从曾因举止反常而遭到“”(同志们都这样称呼警察)的怀疑或盘问。总是边搞笑,边准确无误地完成们所谓的“危险”任务(那帮从事地的家伙常常是如临张,甚至蹩地模仿侦探小说,显得分警惕。

的任务全都是些无聊透的东西,可却煞有介事地制造张的气氛)。就当时的心而言,就算成为共产|员遭到逮捕,辈子陷囹圄,也绝反悔。甚至认为,与其对世的“真实生活”到恐惧,每个夜晚都在辗转难眠的地狱中|叹息,还如被关得畅松。

在樱木町的别墅里,忙于接待客,或是外有事,所以即使同住个屋檐之有时接连三四天也见面。总觉得很难接近,严厉而可怕,因此琢磨着,是是该搬这个家,到外面去租个子住。就在还没得及说时,从别墅的老管家那听说,有意售这栋子。

的议员任期就了,想必其中还有种种理由吧,无意继续参加选举。还在老家建了栋养老的舍宅,似乎已对东京再留恋。而充其量就是中生而已,或许在,为了而保留宅邸和佣,是费吧(的心思与世所有样,能明的)。总之,那个家转让给了别,而则搬到了个老旧公寓的间里,这个公寓名仙游馆,位于本乡的森川町。而没多久,在经济陷入了窘境。

在此之总是每月从得到固定金额的零钱。即使这笔钱马告罄,可烟、酒、起司、果等,家里都是应有有,而书、文等其东西,也都可以在附近的店铺里赊账,就算款待堀木吃碗荞麦面或者炸虾盖浇饭,只是这条街经常光顾的餐馆,都可以吃完响地甩手而去。

可现在成了在宿舍的独居生活,切的切都必须在每个月的定额汇款中开销,这让时慌了手。汇款依旧是在两三天光,寒而栗,因心中无底而得几近发流给、姐姐又是打电报,又是写信,催点寄钱给(信中所写之事,几乎纯属搞笑的虚构。窃以为,助于,其策乃是发笑)。另外,在堀木的,开始频繁地入于当铺,可照样手头拮据。

总而言之,缺乏那种在无无故的宿舍中独立“生活”的能到兀自待在宿舍间里是那么可怕,仿佛顷刻间就会遭到谁的袭或者暗算似的,由自主地飞奔到么去帮助地么和堀木起到找廉价酒馆喝酒。学业和绘画也给荒废了。在翌年的十月份,发生了个比的有夫之的殉事件,从而彻底改的命运。

学经常缺席,学习也毫用功,但奇怪的是,每次考试都谙答题的窍门,所以直瞒了老家的。然而没多久,终因旷课太多,学校秘密地通知了在故乡的。作为的代理封措辞严厉的信。,比起这封信,倒是经济的困境和地的任务给了更直接也更剧烈的苦,使无法以半带游戏的心泰然之。中央地区,还是什么地区——反正包括了本乡、小石川、谷、神田那带——所有学校的马克思学生行队队。听说搞武装买了把小刀(现在想,那得连铅笔都削好的果刀),把它塞袋中四奔走,以行所谓的“联络”。真想喝了酒场,可手头却没有钱。而且,从P那记得,P就是的暗语,,也可能记忆有误)断有任务达而,使甚至得息的机会。凭这副孱弱多病的子骨,实在是吃消了。本就仅仅是因为对“法”有趣才参与这种小组活的,如今旦假戏真,忙得手忙住在心中对P嘀咕们有没有搞错呀?那些任务们的嫡系成员,好吗?——于是,选择了逃避。逃避果然是件愉的事决定了之。

那时,恰好有三个女表现特别的关心,其中个是寄宿的仙游馆老板的女。每当在忙完地心疲惫地回到间,饭也吃就躺了时,那姑总是会拿着笺和钢笔走间,说

“对起,楼们吵了,害得都没法写信。”

说罢,就在桌子旁坐气写个多小时。原本可以佯装什么都地兀自躺着,可那姑的神好像是希望说点什么似的,所以,又像往常样发挥了那种被神。事实句话也想说,可还是让疲惫堪的强打起,趴在那烟,边“唔唔”地敷衍着。

“听说呀,有个男,用女书烧洗澡。”

“哎呀,那可真讨厌哪。是吧?”

嘛,只用书煮喝。”

“真是荣幸。那就喝吧。”

暗自忖度着:这怎么还点回去?写什么信是明摆着在撒谎吗?其实,就是在那鬼画符罢了。

“把写的信给瞧瞧!”

事实想看。谁知这样说,竟连声嚷嚷:“哎呀,真讨厌,哎呀,真讨厌。”奋的模样真是有失面,让倒胃。于是想打发点事。

“对起,能去电车路旁的药店,给买点安眠药?太累了,脸,却反倒着。对起,钱嘛

“行,钱好说。”

地起走了。打发女去办事,绝会惹。恰恰相反,如果男拜托女事,是会很开心的。对这可是了然在心。

个女则是女子等师范学校的文科学生,个所谓的“同志”。因地的关系,就算愿意,都得每天碰面。等碰头会结束以,这个女总是跟在面,地买东西给

就把当作姐姐好啦。”

这种酸溜溜的说法搞得毛骨悚然。乏忧郁的微笑表,说

正是这么想的哪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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